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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红袖微微一笑,在这悲伤的琴音下,走向荷塘中央,凌空站在水面上,然后突然向后倒去,平躺在水面上。红唇轻动,便开始了诉说。
那一年,刚刚化形的七尾白狐红袖,因在妖界无聊想要去人间玩玩。可是她是狐族的圣女,是不能随意出去的,更不要说是去人间了。于是她趁大家都不注意时,偷偷溜出了妖界,一个人前往那未知的人间。却不知道这一去,结果竟是万劫不复。
狐族中人,个个相貌出众,尾巴越多,妖术越强,容忍越出众,熙夜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刚入人间的她还什么都不懂,俨然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由于相貌出众,她惹了不少麻烦,还有一次甚至被骗进了青楼而那些王公贵族,更是对她如痴如醉。
她在人间两年,在人间,她学到了许多在妖界不曾学到的东西。比如,人们的自私自利,狡猾贪婪,和那永远不知满足的**。那两年,虽然人间的男子对她有非分之想,她却也不曾有过回妖界的心思。
因为她想看看,能不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自她出生,便时常听到族里的长老们说,人间的男子都不是好人,她的祖先妲己就是因为爱上了人间的帝王纣王,而散尽修为,最终落了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场。
也就是在那一年,她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他。
那个人叫冉攸,是人间的二王爷,手握兵权,位高权重,深得民心。却也冷酷绝情,人称“战神”。
她们的相见,是在一个画舫。那一天花灯节,她手提粉红花灯,一身红衣,面纱覆面,在画舫游玩。因为酒醉兴起,便就那样挑着花灯站在了画舫前的水面上翩翩起舞,如一个掉落凡尘的仙子。
那一舞之下,她名动整个京城,画舫上的不少王公贵族起了色心,想要将她抢回去。而她却视而不见,仍旧跳着她的舞,任由那些想要抢她回去的人打的头破血流。
那个时候,冉攸恰巧来此,当场就将那几个王公贵族惩罚一番,赶了回去。正要离开之际,不经意间发现水面上有一道红影一闪而过。
回头看去,只见红袖还在水面翩翩起舞,街道两边站满了人,全都在观看着红袖,被她的舞姿倾倒。一舞完毕,红袖转身看着冉攸,突然取下面纱,对他温柔一笑。手中花灯落下,掉在水中,她也闭上了双眼倒向水面。
冉攸被她的微笑迷了心神,见她倒向水面,连忙飞身而起,在她落水之际将她抱在怀中,两人齐齐落在画舫的船头。那一刹那间所流露出来的柔情,让冉攸有些沉醉。冉攸并没有将她带回府里,而是将她放在一家客栈,便一走了之。
红袖第二日醒来,问清昨晚送她回来之人,便偷偷去找了冉攸。因为昨晚她并没有看清冉攸长什么样子,只隐隐约约有个印象。她见到了冉攸,当面向他道谢,还开玩笑说道“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结果被冉攸给赶了出来。
自那日后,红袖便将冉攸记在了心里,时常明里暗里去找他。冉攸虽未再出口赶人,却也常常对她避而不见。红袖不知冉攸为何不见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伤心。
赌气之下,她一连三天未曾找过冉攸,直到第四日,她再也忍不住想要见他的心思,晚上便偷偷潜入他的王府去找他。却不想,正好看到一名身穿黑衣的刺客在背后偷袭他,情急之下,她施法让那支带了剧毒的暗器消失不见,并且出手杀了那个刺客。
那一晚,是她第一次杀人,为他杀人。那一晚,为了他,她的双手不再干净,而是充满了血腥。彼时,她才知道,那是因为情。她红袖,对一个人间男子,动了心。
那一晚,她闯进了冉攸的房间,在他惊讶的目光下,趴在她怀中吐了个昏天黑地,最后哭晕了过去。毕竟,第一次杀人给她这个从来未犯过杀念的小狐狸,所带来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那时,冉攸还没有爱上红袖,只是对她有一丝好感。但是那一晚红袖在他怀中吐得昏天黑地最后哭晕过去的面容,却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中。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红袖为了救他,亲手杀了一个自她出生以来的第一个人。
红袖随时狐妖,却是一团灵气演化而来,所以被拜为狐族圣女。红袖和其他狐族不同,她是一个要修仙的狐妖,每日修行只能吸食天地灵气,仙身未成,不得开杀戒,否则便会日日受那业火焚心之痛。杀的越多,就越痛苦,他日渡劫,很有可能会被劫雷所灭杀。
而一年后,她和冉攸却成亲了,两人做梦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真的会走到一起。但,他们却是真的爱上了彼此。婚后,两人的生活很是幸福美满。
红袖想,她终于知道了妲己为什么情愿散尽千年修为,魂飞湮灭,也要救纣王。因为妲己爱纣王,愿意为了他付出一起,就像现在的自己,愿意为了冉攸放弃自己的生命一样。
成亲后,红袖为冉攸杀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冉攸处于高位,公正无私,想要让他消失的大臣数不胜数。明里暗里前来刺杀他的刺客,几乎是两天一次,为了不让冉攸忧心,她只好暗自解决哪些人,而冉攸却是一概不知。
她日日深受业火焚心之痛,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克制不住,为了不让冉攸发觉,她只好偷偷溜回妖界,寻求妖帝雪琉璃的帮助。雪琉璃虽大骂她糊涂,却也怜悯她的一片痴情,赐她丹药,两月食一粒。而药尽之时,便是她返回妖界之时,并警告她以后切不可再犯杀孽。
她听了雪琉璃的话,没有再犯杀孽,只是废了那些人的武功,一心陪在冉攸的身边。又过了一年,她怀上了冉攸的孩子,却也因此而法力大减,就连身上的妖气也若隐若现。
终于,在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她身上的妖气外泄,被当朝国师察觉。国师带精兵一万前来诛杀她,冉攸因此大怒,连杀数百人,指责国师妖言惑众。只有红袖心中冰冷,掩藏多年的秘密,终究还是被揭穿了。
国师不顾冉攸阻拦,铁了心要诛杀红袖,因为他知道红袖怀孕了,妖力大减,正是杀她的好时机。
二人僵持不下时,皇上来了,他说,只要交出红袖,他们就还是好兄弟,否则便是与他作对,与朝廷作对,那么等待冉攸的,便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红袖看着手中仅剩的一颗丹药,知道自己最终是无法留下来的,便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她穿过冉攸对她的包围圈,来到冉攸的身边,抱住他,泪水流下,打在冉攸的背上,亦打在他的心里。
红袖在他面前伸出妖化的狐爪,露出一口獠牙,俯首在他耳侧,轻声呢喃:冉攸,我是妖。然后,她便转身看向国师,看也不看冉攸一眼。
她不敢回头,因为她怕看到冉攸害怕,惊恐与愤怒的表情。为了保护他,她只有被国师抓走,如今她妖力大减,唯有被国师抓走方能找妖帝帮忙,也只有这样冉攸才能安然无恙。尽管她心中有万分不舍,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谁知刚走一步,身子就被冉攸紧紧抱住了。他抱着她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并不是害怕红袖的身份,而是怕他无法保全红袖母子。他说:我知道。
那一刻,她震惊了,因为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的身份,更震惊与冉攸明明知道她是狐妖,却还对她这么好。然而冉攸给出的答案就是,我爱的是红袖,爱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身份,仅仅是因为她是红袖,所以他爱她。
那一夜,为了红袖,冉攸起兵造反。然而事发突然,冉攸只能调来三千精兵,三千对一万,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终于,当最后一个士兵倒下,冉攸身重两刀后,她再也忍不住狂性大发,变回原形大开杀戒。
最终她还是为了冉攸大开杀戒,然而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法力大减,最后被国师一掌击中,落回地面。因为她动了妖术,又被国师一掌击中腹部。虽然孩子并无大碍,但是她却因此动了胎气,要提前生产。
冉攸抱着痛的脸色苍白如纸的红袖,仰天大笑着说道:“红袖,我冉攸今生得妻如此,此生足矣。”随后她将红袖交给自己的得力心腹,要他无论如何,带着红袖冲出去,看她平安生产。
红袖因为疼痛无法挣扎,看着冉攸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被他的心腹带离。
最终,她们逃了出去,红袖在城外平安产下一名女婴,但她却怎么也无法高兴起来。一个时辰后,国师找到了她们,那一刻,红袖便知道冉攸已经死了。
就在她以为在劫难逃之时,妖帝来了,妖帝带走了她们。回到妖界,红袖将孩子交给了族内长老,找到妖帝,说她想看看冉攸临死之前的画面。
妖帝叹息,放出了幻影给她看,然后转身离开。
红袖便就那么睁大双眼的看着,因为她怕自己会哭出来。画面中的冉攸在他们离开后身中数刀,刀刀深可见骨,然而他却死死挡在国师面前,不让他们有机会追出去。
最终,冉攸被国师一刀刺中心脏,倒在地上,口中轻声呢喃,然后吃力的在地上写着什么。然而他只写了一个“红”字,便永远的闭上了双眼。红袖压抑已久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着,犹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她听懂了冉攸说的话,他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红袖,我想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惜,终究只是念想。
自那以后,红袖便消失在了狐族之内,没有去看她刚出生的孩子,独自隐身在这个偏僻幽静的山谷中。
慕紫音弹琴的手指骤然停住了,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向红袖,将琴收回乾坤戒中,从树尖上飞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