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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宫一片宁静,低垂的帷幕压着地面,在那黑色的水磨地面上映出了倒影,仿佛拖沓出了双重的褶子来一般。外边没有风刮进来,帷幕纹丝不动,只是那样厚实的低垂着,沉甸甸的压在慕媛的心头。
慕昭仪的话既冷清又残酷,提醒着她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赫连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孙殿下,无论她有多么好,他终将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他今日有珲绵福,说不定以后还有别的女子,自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伏在慕昭仪的怀里,慕媛的手怯生生的伸了出去攀住了姑姑的脖子,她贪婪的闻着姑姑身上传来的幽香,突然之间觉得非常踏实,或者这便是血脉亲情的一种体现,只要有她在身边,自己便会感到轻松了许多。
“媛儿,你也别难过了。”见到侄女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闪烁着盈盈泪光,慕昭仪不由得安慰她:“皇孙殿下今年十一了,也到了收绵福的年纪了,他总不可能等上四五年等着你长大罢?若你是个争气的,等你成人以后,专宠椒房也便是了。”慕昭仪伸出手来抚摸了下慕媛的头发,无奈的笑了笑:“只是你须得聪明些,不要太把男人的宠爱当一回事情,他今日可以宠着你,明日便可以宠着别人。女人……”
慕昭仪将慕媛的身子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走到大殿门口,看着外边寒风刮起的树叶,不住的空中起起落落的飞舞着,声音变得冷硬幽深:“女人只有靠自己,靠自己的头脑和手段去征服男人,不是靠他们的施舍。媛儿,你要快快长大起来,变得睿智而强大,到时候要让赫连睿仰视着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为了他在这里伤心哭泣。”
慕媛只感觉姑姑的手用力的握住了她的,姑侄俩并肩站在那里,从外边看过去,似乎深幽幽的大殿正在给她们做背景,衬得她们俩更是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赫连睿从来没有这般觉得沮丧过。清早起来,身边竟然躺着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未着寸缕,口口声声说自己昨晚已经收用过她了!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她,发现她便是皇爷爷赐给他的那个绵福珲阿若,她正娇媚的望着他,锦帷里飘出点点香气,又勾起了他一点点蠢蠢欲动。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赫连睿慌忙披了衣裳从床上跳下来,用力打开门,让外边的新鲜气息透了进来。
门外站着薛清和两个宫女,没有见到慕媛,赫连睿心中有些焦虑不安,方才分明听到媛儿在窗户外边喊自己的,这会她却去了哪里?
薛清见赫连睿在东张西望,知道他想找谁,躬着身子小声说:“慕春衣说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便不陪殿下去清心斋念书了。”
赫连睿一阵怅惘,媛儿方才还来找了自己,这会便说身子不舒服,人都不见,显然是生气了。回头望了下房间里边的那张床,昨晚的事情隐隐浮现在他的脑海,一股说不出的恼怒从心底升起,他咬牙切齿的抓住薛清道:“那个珲阿若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被赫连睿猛的一摇,薛清不由得哆嗦了下,但却仍然大真胆子道:“殿下,她是你的绵福,自然会要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的,殿下何必介意。”
赫连睿将薛清猛的推到了一旁,将衣裳拢紧了些,也不顾初冬的早晨的丝丝寒意,大步朝慕媛住的那屋子走了过去。薛清见他只趿拉了一双羊皮软靴,大氅的下摆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的,露出了一双赤着的脚,不由心里一急,朝呆呆站在那里的蓝晨蓝玉大声吆喝道:“还不赶紧去取些御寒的东西来!”
蓝晨蓝玉被薛清这么一吼,这才醒悟过来,端了盆子放在内室,不顾床上珲阿若那惊愕的眼神,取了一条毯子,捡了赫连睿散落在地上的中衣中裤就往外边追了过去。
赫连睿走到慕媛的屋子外边,伸出手想去推门,可那手只伸到了半路上,便停在那里不动了,他望着那扇门,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受,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和媛儿解释——毕竟他确实和珲阿若滚在了一处,这是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的事实。
“皇孙殿下,请穿好衣裳罢!”蓝晨和蓝玉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手里拿着赫连睿的衣裳,见到他光着一双脚站在了那里,两人都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若是服侍不周到,皇孙殿下着凉患病,她们可该是一顿板子少不了的。
蓝晨蓝玉两人的声音赫连睿的目光从慕媛的房门转到了她们手上捧着的衣裳上边,看到他的中衣中裤,一种说不出的愤懑终于从他压抑的心里爆发了出来:“谁让你们拿这衣裳来的?”他指着蓝玉手里的那衣裳,声音明显的在发着抖:“快把这衣裳去扔了!以后我不再穿这种颜色的中衣!”
蓝晨抱着一条驼绒毯子,见赫连睿极其厌恶的看着蓝玉手中的衣物,用手臂碰了碰蓝玉:“你快些去帮皇孙殿下找一套新的中衣中裤过来。”蓝玉哪里敢抬头看赫连睿,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弯着腰便退着回内室那边去了。
薛清见着赫连睿火气恁大,也不敢开口说话,可又怕他冻坏了身子,叹了一口气,走到赫连睿身边,伸手敲了敲那扇房门道:“慕春衣,你且开门罢,殿下得知你身子不适,心里着急,没穿中衣中裤便来看你了,你总不会想让殿下冻坏罢?”
屋子里没有传来应答声,薛清又扬起声音问了句,依旧没有回答,他心中奇怪,伸出手去推开了屋子门,就见里边空荡荡的 ,一个人影都不见。赫连睿的脸色立刻变白了,跺着脚儿道:“这下可糟糕了,媛儿去了哪里?”他大踏步走进了屋子,四处细细打量,好像慕媛躲在了哪个角落,专等着他去找她一般。
“薛清,媛儿不见了。”赫连睿颓然的坐在了慕媛的床上,看着这间小小的屋子,没有了媛儿在这里,仿佛这屋子变得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泼的气息。
薛清朝蓝晨呶呶嘴,蓝晨会意,走上前来,将毛毯搭在赫连睿露在大氅外边的腿上面,那一双腿已经被初冬的寒风冻得有点微微转成蓝紫颜色,就如赫连睿此时的心情一般,凉到了极致。
“薛清,怎么办?媛儿不见了!”赫连睿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手紧紧的抓住了床上的被褥:“她再也不想见我了,所以便走了。”他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颗眼泪从眼角涌现,慢慢的爬过他的脸颊,在下颌上停留了片刻,最终滴落下来:“媛儿,是我不好,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见到赫连睿竟然流泪了,薛清也是心里一惊,赶紧示意蓝晨拿出帕子来给赫连睿拭去泪水,蓝晨拿着帕子抖抖索索的走了过去,手里的帕子还没有伸到赫连睿面前,便被他一巴掌拍飞了那只手:“你们都给我走开,让我好好的呆在这里!”
薛清见赫连睿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朝蓝晨摇了摇头,两人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走出屋子便见蓝玉拿着一套中衣中裤赶了过来,后边还跟着一脸戾气的珲阿若,薛清心里暗地里叫苦不迭,这位珲绵福脸黑成那般模样,肯定是来找茬的。
这位大司马家出来的小姐可真是脾气暴躁,也不会收敛着些,皇孙殿下明摆着是不喜欢她,她却偏偏要不识趣的凑上来,昨晚若不是自己去青楼买的那些助兴的东西,她又怎么能如愿以偿的爬上皇孙殿下的床?
“薛清,你主子呢?”见薛清和蓝晨两人站在屋子外边,却不见赫连睿的声影,珲阿若提高了声音问道:“怎么大清早的就这么走了,也不留一句话儿,莫非是嫌弃我昨晚没有伺候得好不成?”
薛清弯着身子陪着笑脸,心里暗自叫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位珲绵福真的跑过来兴师问罪了。珲阿若见薛清只是摆出一脸的笑容,也不说话,心里火起,一把推开了他便闯进了慕媛的屋子,口里还大声嚷嚷:“真看不出这为慕春衣,小小年纪可真会勾引男人,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把皇孙殿下勾到她屋子里边了!”
走进屋子一看,却只见到赫连睿坐在床上,屋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珲阿若也是一愣,顾不上向赫连睿行礼,一双眼睛东张西望起来。赫连睿早就听见她在外边的叫喊声,心中已是十分不喜,又见她跑到房间里边到处张望,不由得气极,站起来冷冷的说:“珲绵福,你怎么可以不守规矩,跑到慕春衣的房间里头来胡乱喊叫?”
珲阿若也是一怔,可却不愿意服输认错,只是扬着脖子道:“别当着我的面,你的称呼就变得这般疏远,喊什么慕春衣呢,你素日里头不是喊她媛儿的吗?她分明就是一个狐狸精,这么小就懂得勾了男人的心,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呢!”
听到珲阿若如此咒骂慕媛,赫连睿心中的愤怒再也无法遏制,猛的站了起来冲到珲阿若身边,腿上盖着的驼绒毯子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堆在那里仿佛是一团蛰伏的野兽,正在蓄势待发一般。珲阿若见赫连睿的眼角眉梢有着说不出的扭曲,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的喊道:“你要做什么?”
赫连睿伸手用力捉住了她的手腕道:“以后你再敢骂媛儿是狐狸精,我会让你后悔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